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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台师专七九级中文系,我亲历的传奇

信息来源: 发布日期:2023-05-25

初见舍友

国家恢复高考后,一九七九年我考上了烟台师专中文系。

当时师专在烟台市区南上尧村西侧,坐九路班车径直从大海阳到上尧村东停车点,往西步行穿过村中柏油马路,几分钟后,便可见挂有烟台师专大牌子的校门。中文系在进门南边,一幢二层教学楼。大门北边和中文系相对的是二层小楼的英语系和政史系。一条宽阔的渐高的主路向西,两边是高大的白杨,幽静阴凉。

当年的烟台师专七九级二班毕业照

入学时恰是夏末秋初,草木渐次微黄,凉爽适宜的校园引人向往。来往的学生,脚步匆匆,有的手拿书本,边走边阅读。走过中文系英语系,便看见了右边的多层理科教学大楼。我们入学时,许多老师依旧住在理科教学楼西的筒子楼里。

整个校区布局简洁清晰,一目了然,20分钟可遍览整个校园。入学当日,在烟台车站,便有师哥师姐导引,把行李搬上学校班车,不用半个小时,来到报到处,跟着安排宿舍。我在师哥的帮助下,把行李搬进三楼北面七号宿舍,已有六个人先我报到。四张上下铁床,可容八人。里面东西两床,西上床为瘦小精干的苏建波,他从床上下来,帮我搬行李。他下面是烟台籍的高个子孙立国,当时他外出没见到。东床上面是帅气的福山高峰,正在梳理本就齐刷刷的头发。下床,搁着一个箱子,后来始终空着。外面西床,上为胖乎乎、白淘淘、小眼睛的段大伟,下是一脸严肃一口莱西腔的史洪来。东床上有个壮实的娃娃脸的在铺褥子,我问他:“我在你下铺了?”他笑着说:“好的,咱俩相恋(连),我叫张文华。”我见他不足20岁,憨厚相,一说话脸红,腼腆得正符合女性化的名字。我介绍自己后,便把被褥放在他下铺。

一床草褥子,是我高中毕业后,随我当“战山河”民工两年、在滑石矿工作四年,内里的麦秧已被我躺揉了、躺滑了。报到前太阳底下晒了,手摸摸,暖暖的。铺好床,我急忙到教室去,熟悉环境,认识将要两年相处的同学。

初识矫健

三个级部的学生,均在中文系二层小楼。七九级两个班,共招生70人,每班35人,二班后34人,招远刘新乐同学因身体问题休学一年。班级在二楼东,南北对立。我在二班。

进了教室,已有二十几个人随意找了座位,相互拉呱。看面相,娃娃脸儿应届生的占了一半,他们大都是十七八岁。相比,26岁的我感到惭愧,比他们年长八九岁。不过,比起七七和七八级,同班同学相差20岁,心里略感平衡点儿。

一个高个子、红脸膛的朝我招手,坐到他身旁。这是后来的毕建明班长,22岁,往届生,共产党员。两个班级共有3名党员。两个班级班委会成员基本由往届生组成,一班班长党员宫本安,来自乳山,学习积极,工作扎实,诚信正直,能在很短时间内,记住各位同学的籍贯、家庭成员。多年后,他在烟台开发区区委组织部任职,后下海经商。来烟台办事的同学都在他那儿落脚,他热情招待,暖人心怀。后来的学习中,我深受毕建明班长的影响,他一身正气,待人大方,谁有困难,他第一个会站在你面前。

跟他们相识时,有个戴眼镜、小眼睛、宽阔额头、鼻梁高耸、目光敏锐、滔滔不绝的人引起大家注意,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。这同学在说自己的下乡经历,说自己的创作,又说自己两年读书的构想,要把自己的创作提到新的高度。他把一本书拿出来,对身边的一位小同学说,看,这,洒家写的。题目:《前进吧,火红的拖拉机》;作者:矫健。好家伙,我们身边有位大作家!

得知矫健25岁。在交谈中,矫健说,他来读书,有时间创作了。因为他在文坛初露锋芒,得到系主任宋萧平的认可,平日里除听课,自学时间很少见到他身影。见到他,他会带一本500字蓝格的稿纸,翻开看他手写的小说。班里同学相互传阅学习。有同学受他影响,也会练练笔,拿给他指导,让他提意见。有次,许善坤(已故)写了个反映庄稼人生活的短篇,他看过说改吧,改到第一句话让他满意为止。许同学改了几次,第一句话:咱庄稼人的活儿——他拍手说,行,有小说味儿了。

争分夺秒学习

学习生活紧张而有序,上午在班级上两节合堂,听各科老师讲课,中间休息20分钟。下午和晚上自学,到教室学习,或者到阅览室读书。考试前,老师很少划范围,只说,把你的课堂笔记整好,把规定的阅读书读完,熟记笔记,一定过关。

矫健同学考前会拿同位的笔记,突击背诵一番,每科都得高分。他文学知识丰富,功底深厚,来到学校,一边学习,一边创作,后来的许多获奖作品都诞生于此时。

七七级七八级同学创办了《贝壳》文学刊物,吸引了一大批文学爱好者。大家一边写,一边阅读,争分夺秒,珍惜这难得的学习机会。尤其我们大龄学生,星期天也待在阅览室里,很少在校园溜达,更不去逛街。

那时,没有青年路,除了门前向东的柏油马路,向北,有一条羊肠小路通烟台市里,当时学校离烟台市中心繁华地带有六七里路,除学校一辆班车外,要去市里,需到上尧村东站点坐车。有学生会走校北羊肠小路,穿过学校北面山坡葡萄园,径直到白石路,再到车站、海防营、百货大楼。游览、购物后,寻一处小吃部,要一杯啤酒、一盘海虹,慢慢啜饮,然后吃一碗水饺,兴冲冲原路回校。

学风浓厚的中文系

当时中文系文学氛围很浓,师资力量雄厚,有一批著名的教授级老师给我们上课,著名作家系主任宋萧平老师给我们上文学理论课,他的夫人童老师上教法课,学术扎实的张志毅老师讲古汉语,妻子张老师讲现代汉语,系副主任陈洪欣老师上音韵学,副主任曹洪顺老师上逻辑学。韩日新老师的现代文学尤以研究鲁迅巴金出名,成就斐然。王志强老师给我们上文艺美学,每次讲课,思维敏捷,语言清晰流畅,抽象的文艺理论讲得妙趣横生。能跟学生称兄道弟的赵旭光老师上现代诗歌,韩伟老师上明清文学,王冰雁老师上魏晋唐宋文学,他的夫人上教法课,发表过许多有影响小说的李慧志刘传福老师夫妇上写作,刘菩按老师上外国文学。我们的辅导员是七七级留校的胡泽太老师。

当年的烟台师专七九级一班毕业照

入学前,我只接触过《林海雪原》《敌后武工队》《战斗的青春》《烈火金刚》等十几本文学名著。中国四大名著以及世界名著,我没机会读也没条件读。等到了阅览室,哇!一看那么多好书,我急不可耐地借了一大摞,夜以继日阅读。我给自己定下了目标,每天阅读不少于10万字,两年读上100部中外名著。两年后,我翻看10本读书笔记,仔细累计,达101部。入学之初,写作老师要我们做出详细的读书规划,并及时检查,阅读开阔眼界,平日坚持写日记。写作考试,我得了个优秀。

两年后踏上教学岗位,师专养成的良好读书、写日记的习惯,使我的高中作文教学日渐成熟,多次开过全县作文教学观摩课。

为党工作50年

每天早晨,各个班级喊着口号,从宿舍楼前,随着主路,跑出大门,穿过上尧村,踏上大海阳路,往南跑去。要万米越野赛了,直接跑到黄务,再返回。理科大楼前贴着大标语:认真学习,刻苦锻炼,为党工作50年。

学习再繁忙,学校每年春秋举办两次运动会。运动会在医务室北面的操场上,后在校园北墙外开辟一处操场,300米跑道由炉灰煤渣碾压而成。运动会也是每个班级的成绩考核,谁能为系里争分,除了大会给予运动服、毛巾、茶杯等物质奖励,系里也有笔、本奖励,优先评三好学生。高考体检,我血压不稳,医生让我跑步。我一入学就坚持晨跑5000米,等学校早操,我已经跑下这个数字。两年我参加过四次运动会:第一次运动会,我报了800米、1500米、5000米中长跑,三项比赛,只跟着跑下来,没有得分。因为我起步晚,速度耐力跟不上。班长毕建明短跑100米200米还有跨栏,开始也不得分,他鼓励我,坚持下去,下次肯定有名次。等第二次运动会,我和栖霞籍的李伟同学,中长跑进入前10。第三次运动会,中长跑前两名,都被我和李伟包揽了。宋宗良的跳高、孙立国和潘吉荣等同学的短跑、鞠霞的百米跨栏等都有可观的成绩。记得第二年冬季万米越野赛,从学校门前跑到黄务再返回,300名参赛者,我获得了第八名,奖励了一个白色大茶杯。

在师专养成的跑步习惯,我坚持了30年,从教24年班主任,每天晨跑5000米,再跟班级学生跑几圈。除了大雨大雪封门,从不间断。

可口的一日三餐

学校门前南北一条马路,两边有两家商店、三两家小吃部,小吃部顾客不见兴隆。因为师专学生吃食堂,伙食由国家承担,师范院校生每人每月19.5元伙食费,比一般院校多出2元钱,放假节余的发给个人饭票。我感觉饭食不错,8个人一桌。早晨间隔油条、肉盒、馒头、小米或者玉米稀饭,盛在盆里。花样多的四个小咸菜。中午馒头包子,几个大锅炒菜,经常有炸鱼炸肉。晚上馒头或者包子,馒头2两,每人两个,包子两个,饭量大的吃了不够,拿饭票可到窗口再买。当时师专食堂生活在全省大专院校里是比较好的。过去在外吃饭,自掏腰包,只吃便宜的,求个温饱。如今国家管吃,而且油水大大的,以我的经历体验,上天堂了。吃饱了,没其他心思,只想着学习。每人买把热水瓶,买水票,到食堂南边锅炉打水。偶尔几个同学星期天打扑克勾级,也静悄悄的,宿舍里有人在看书。春夏秋,晚睡前,在洗手间擦身洗澡。大家光溜溜的,和睦的相互搓搓背。冬天,实在耐不住,到市里澡堂去消费一次。

我们宿舍七人,搁上几个箱子就满满的。孙立国同学家在市里,常常回家。他父亲在渔业水产公司任主管会计,买鱼方便,从家回来,他会带满满的清炖刀鱼或者炸刀鱼的大饭盒。记忆里,那刀鱼鲜亮,肉厚厚的,鱼翅张挺。他一进宿舍,我们就伸过头去,一人一块,用手从中间一撕,鱼肉全下来,露出白净的鱼刺,鱼香满嘴。毕业留念,我在他本子上写:真舍不得你的大刀鱼呀!

除了睡眠时,宿舍里基本没人。星期天也不见人,都跑到图书馆里读书。

一个学生能吃饱了吃好了,那就一门心思充实大脑,夫复何求?

再见母校

其时,班级男女生很少谈恋爱的,有,也是潜藏。学校不提倡恋爱。两个班级69人,一共9个女生。毕业前夕,有三对男女生,宣布恋爱了。大家刮目相看,也纷纷祝贺。

两年很快过去了。毕业后多年我送高中毕业班,晚上做梦,经常梦到在烟台师专读书的情景,醒来,好像自己还是一个学生。我们中文系七九级有过一次毕业20年聚会,坐车到学校看过。那时,大气的北校已具规模,南校正在被人忘却。因时间紧张,班长也忘记了带领大家到曾经的班级里看看,存了遗憾。

5年前经青年路过鲁东大学南校区,特意停留下来,实地游览观赏了我们曾经的母校。

漫步进去,学校南边在修建,安了护栏网。中文系二层大楼要刷新了。进了教学楼,一步步来到二楼,面对教室,往事历历在目,竟有些发呆。

走出教学楼,随着主路往西走,英语系的楼房还在,其他面目全无。还好,走到主路西头,看到了我们男生宿舍楼,没大变化,女生楼在原有的位置上翻新了,年轻亮丽了。

我围着宿舍楼转了一圈,寻找旧日的足迹,嚓嚓的脚步声,越过近40年的时空,与我当时的脚步声衔接。

我又看到了那一个个英姿勃勃的身影,听到了自己体育运动会上长跑的声音。

哟!我的母校,曾经给我文学滋养的母校,旧有的模样正在慢慢消失,但是它的严谨治学、博大包容依旧在发扬光大,一代代传承。(牟民)

(注:宫本安、孙立国同学对本文亦有贡献)

来源 | 烟台晚报